第10章 唤(2/9)

妈妈也跟着跑了过来,紧紧拽住我的衣领,愤恨地喊道:“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从不杀生!”

“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她的耐心似乎在今天被我磨光了。

我被她这一吓弄慌了神,抓起水盆里的鱼苗塞进嘴里就没命地咬啊咬,直至我的喉咙被鱼腥烫死没了知觉。

这不是我第一次失了兽性!每当我看不到天上云的时候,每当天上云不再发白的时候,我全身的骨头就会酥松发炎,犹如一具被虫蛀的桃木雕,脑袋缠满细细的丝线,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好几个星期。

妈妈也总会利用这个时候,去山门外的井里捞些鹅卵石来修缮我们在城市的房子,以免雨季丰沛的夜晚大水把浴室的屋顶冲烂。

不过这次我竟荒唐到死攥着几条可怜的鱼苗不肯放掉。它直接导致了我失去兽性的身子沾满了鱼腥,从发干枯黄的毛孔里抽出鱼鳞,把我密封在一个极致花白的世界里睁不开眼。并且一度在这种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一呆就是好几年。

后面的事儿,因为看不见,我也就都不记得了。比如,我的喉咙是怎样恢复知觉的,我和妈妈又是怎样跑到一个四面环山的乡下居住的,我都全然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在一个阴雨缠绵的乡野里,我一睁开眼,就以浓白的鱼汤为食,妈妈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杀起肉禽从不手软。从前,她可是见了蚂蚁都要绕道走的人

但这又怎样呢?只要我能够开口说话,我的指甲也不再见了鱼鳞就疯狂滋长,那么这些问题又有什么好深究的呢?

只是这种平和的日子还没维持多久,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因为我喝食鱼汤,体内血液膨胀,就招致了乡野毒蚊子的虎视眈眈,它们的腿又细又长,嘴巴还老嘤嘤作响。

“蚊子嘴巴嘤嘤作响是为了在半夜吃人鲜血!”,这是乡下每个人都知晓的道理,妈妈也不例外!

她想尽了各种办法阻止我受伤。她每天最担忧的就是一觉醒来,她的女儿就化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尸体躺在身旁。

所以,她夜夜在梦中惊醒,伸手抱住我的头不停地抽泣!我偶尔也会在某天半夜被她的抽泣声弄醒,仰面发现她的嘴唇正在发紫,脸上爬满青霜,而这些青霜的色泽竟与我们在城市居住时浴室那盏破灯散出的光亮如出一辙。我不禁隐隐担心起来,害怕保不齐哪天我又会对什么东西过敏;也不禁开始暗自猜测起妈妈为何要冒险把我盘到这四面环山的地界与一群常年拔不完的杂草为伍。

她原本就清楚,她的女儿根本在哪里都一个样!就算这个地方长年有鱼和银白色河沙也不行!没有多少人类会愿意接受一个习性诡谲的异徒!

再后来,日子久了,她所幸就不睡觉了!穿着一双破了皮的红凉鞋从乡野新屋走出去,说是要开山挖塘。

出门那天,她是有些奇怪!不声不响一个人把熬好的鱼汤全倒进肚子,吞了独食!

这一度招致了家里的恐慌!我曾跑出去叫过她好多次,告诉她家里的鱼汤全没了,所有人都在饿着肚子。

可她却不理不睬,弓着身子伏在后山徒手挖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河岸涨水,便头也不回的猛扎进去,再也不从塘底浮出来。

对于她搞出来的这些古怪,我心里生了埋怨,甚至想冲去后山割腕以示不满。因为就在此不久前,她都还在担心我被毒蚊子吸血的事儿;而且,从前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的。

就在我拿着镰刀打算去后山割手肘静脉的路上,撞到了一只四肢发黑的长颈鹿。

它正伸长脖子够食常年长于我们头顶的那些墨绿色的嫩叶。那些叶子常年都长在路边,叶片上却从没招惹上一粒尘埃,哪怕总有红皮卡车满载货物而过,它们都还是常年绿得冒油。我也是在这时才发觉,原来我们所住的乡野不过是这些流着绿色汁液的东西所编纂出来的谎言。妈妈(包括乡野里的其他人),都不过是在出门的那天在山角拣到块干柴,就以为自己冲进大山抢了片林子占山为王。但人人都视而不见,才会再次杜撰出山林毒蚊子吸食人血的故事。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我决定先摘两、三片嫩叶来尝尝,好下结论。

更何况妈妈没入塘底的许多天里,我都在饿肚子,确切说是,从她开山挖塘的那天起,再或者从她吞了独食的那个时辰开始,我就一直饿着肚子。

现在铁定得摘两三片叶子来尝尝不可!

我已经许久没有碰素食了,所以伸手去够这些枝叶的时候,还有一阵不适,差点呕出胆汁!但现下可不是吐一吐,跑开就会完事儿的日子。

“我得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妈妈!”

这些个扯着绿气儿的家伙,末端细如毛牛,叶锯也足够饱满,几次呛得我的鼻腔起了化学反应,一股脑往外冒着清甜。

这幅痴痴的滑稽样正好与身旁半晌都咽不下一口唾沫的长颈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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