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往事-寄印传奇纯爱版】(下部)(2)(11/11)
回事儿嘛?」她提高嗓门,短暂的停顿:「哎——是你呀,
那个那个......」她并没有「那个」出什么来,但我还是害臊地打了个嚏。是的,
害臊得厉害,于是鼻涕、烟灰和满大汗簌簌落下。那支吸了半截的红梅
往车
门,又弹到了地上。陈建军明显躲开了他的猪脑袋,好一会儿,在我妄图再打两
个嚏而末果后,他扶扶眼镜,张张嘴,但依旧什么也没说。周丽云却有些喋喋
不休,我听不出她是高兴、抱怨还是疑惑,我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陈建军
摆摆手,笑了笑——可能是吧,至少那对法令纹又浮现出来,「咋了咋了,」他
说:「以后小心点儿。」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我抹了把汗,然后就卡住了陈建
军的脖子。
陈建军的喉结顶在我的虎,接连滚动了好几下,每次都发出一种咕噜噜的
声音,像是牛在反刍。他的脸好红啊,腮帮子似乎都鼓了起来,无框眼镜挂在鼻
梁上——我以为它会在部的剧烈摆动中掉落,但事实上并没有。这大概是我离
陈书记最近的一次,近到眼前的这张脸跟 记忆中的那个白面书生有些对不上号,
比如平上隔三岔五冒尖的白
发,比如右侧鼻孔里悄然探出的鼻毛,比如左耳
下小指肚大小的青色胎记,再比如有些发黑的嘴唇、堂而皇之冒出的火疖子和眼
角、额处藤蔓般密布的褶子。但法令纹一如既往,甚至,它们在肌
的痉挛中
波动起来,消失复出现,变浅又加,宛若这个初夏傍晚的一道光。这让我心里
一阵麻痒,手便不受控制地加大了力度,一种幽幽的清香从车窗飘来,充斥着鼻
腔,我也说不好它到底来自哪里。
他只来得及哼一声。那颗猪脑袋抵在靠背上,在摆动中咯吱咯吱响——当然,
是车座在响。陈建军很快来掰我的手,先是手腕,再是大拇指,力度不小,以至
于我险些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他想说点什么,却只是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牙,被
夸赞过的那双大眼里满是血丝,我觉得这货有黄疸也说不定。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周丽云开始拍打,喊叫,她挠我的手,说:「你疯
了!疯了!」「来啊,来
啊!」她冲车窗外喊。眼镜总算滑了下来。
陈建军把车踢得咚咚响。夕阳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说
不出的香甜,让忍不住想打
嚏。病猪的脖子汗津津的,越来越滑,仿佛两栖
动物褪去了一层皮。周丽云挤过来,似是要咬我。没有必要。「离我妈远点!」
我吼了这么一句,是的,这一吼似耗光了我所有力气,我松开手,后退几步,一
坐在小区围墙外的水泥台上。大滴汗水从脸颊垂落,我只能抹了抹汗,又抹
了抹汗。哨兵跑了过来,陈建军疯狂地咳嗽,大喘气,像刚吞下了一斤屎,半晌
他才哑着嗓子说:「好了,好了,没事儿。」要不就是「没事儿,误会,误会」,
总之就是这些话吧。我搓着僵硬的右手,始终没有抬。恍惚中,周丽云似乎打
车门下来,高跟鞋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响了好一阵,后来又消失了。再后来,奥迪
a6也消失了,广场上的喧嚣越来越近,一条大红大紫的长龙踩着妖娆的脚步向我
扭来,兴高采烈的男男们高举双手,宛如托着一坨坨金灿灿的屎橛子。我仰
身躺了下去。树上还挂着枯萎的槐花,摇啊摇,并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