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纯爱版(5~8)(7/34)

翻个身,从床上坐起,却感到浑身乏力。记得当时天色昏黄,溜过围墙的少许残

阳也隐了去。我站起来,整个人像是陷入一团棉花之中。

***    ***    ***    ***

开学前几天我见到了父亲。因为剩余刑期不满两年,暂时还没转执行,继续

收押在看守所。听母亲说,可能会由看守所代为执行。

当然,看守所也好,监狱也罢,对年少的我而言没有区别,无非就是深牢大

狱、荒郊野外、醒目的红标语以及长得望不到头的围墙。父亲貌似又瘦了些,也

许是毛发收拾得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一见我们,他先笑了起来,

可不等嘴角的弧度张开,热泪打着转就往下滚。隔着玻璃我也瞧得见父亲那通红

的眼眶和不断抽搐的嘴角。而亮晶晶的脸颊闪耀着稀释光阴的泪痕,和他身后墙

上庄严肃穆的剪贴大字一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时至今日,每当提到

「父亲」这个词,首先浮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上述形象。这让我想到罗中立那幅著

名的《父亲》——他有一个沟壑纵横的父亲,我有一个泪光盈盈的父亲。

兴许是我们的再三叮嘱起了作用,又兴许是狭长局促的会见室释放出一种逼

仄的威严,奶奶死死捂着嘴,硬是没哭出声。爷爷拄着个拐棍,浑身直打摆子。

我赶忙上去扶着,生怕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母亲远远站在后面,不声不响,

像个局外人

俩老人拿着话筒,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等时间浪费得

差不多了,奶奶把话筒递给了我。我颤抖着叫了声「爸」,发现自己也成了泪人

父亲似乎没啥要给我说的,叫了几声「林林」,抹了两把泪,让我把话筒给

母亲。

母亲却没有接,她转身走了出去。就那一瞬间,父亲嚎啕大哭起来,把身下

的桌子锤得咚咚作响。身后的两个狱警赶忙采取行动,这才遏制住了该犯人的嚣

张气焰。结果就是会见就此结束,反正时间也所剩无几。临走,父亲叮嘱我要照

顾好母亲,别惹她生气。被押离会见室时,他还一步一回头,嘴里也不知道嘟囔

着什么。此情此景让奶奶再也按耐不住,鬼哭狼嚎的戏码终究没能避免。

一路沉默无语。等陈老师一走,奶奶就抱怨起来,说母亲不近人情,「和平

再有错,那也是你丈夫」。爷爷也不知是不是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就跪到了

地上,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求」母亲千万要「原谅和平」。母亲和我一起

手忙脚乱地把他老人家搀了起来,撇过脸,却不说话。许久她才叹了口气,轻轻

吐了一句:「你们这都是干啥啊。」时值正午,烈日头,夏末的暑气参杂着一

丝不易觉察的微凉。我一抬头就瞥见了母亲那两汪晶莹欲滴的眼眸,瓦蓝瓦蓝的,

没有半缕残云。

***    ***    ***    ***

九八年抗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件事:第一,长者提到胸口的裤腰带;

第二,那头幸运的、被广大官兵精心呵护的猪;以及第三,前前后后搞了三

次的赈灾募捐。其他年级不知道,初三学生每人至少10块,三次就是30。为

此不少家长到学校抗议:为啥是我们给别人捐款,而不是相反?也有同村村民来

找母亲。

起初母亲只是微笑应付,找教务处协商,后来迫不得已就把问题反映到了教

委。

在各方压力下,第三次募捐宣告流产。

记得就是募捐流产后不久,一场姗姗来迟的冰雹裹挟着 夏天不甘示弱的暴

突袭了这个西部小城。自行 车棚塌了大半,篮球架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操场,遍

布积水的校园让人想起末日 降临前的索多玛城。即便门窗紧闭,还是有不少雨水

挤了进来。我们把桌子并到一起,点起了蜡烛。一种难言的喜悦合着窗外的电闪

雷鸣在烛光间兴奋地舞蹈。这是一种年轻式的愚蠢,一种难能可贵的孩子气,好

在晚自习放学前丧心病狂的大雨总算放缓了一些。老师抓住机会,宣布立马放学。

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家长,校园里的水已经淹到了膝盖。唯一的光源就是手电

筒,当然,还有不时划过夜空的闪电。我站在嘈杂的人群里,看着水面上来回穿

梭的各色光晕,恍若置身于 科幻电影之中。正发愣肩膀给人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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