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17-20 [第三卷])(14/19)

七四十九天法事,众人才宁定下来。从此巢鹤居大门深锁,门外贴上封条,每隔半年开启一次,祭祀打扫,渐渐不再有什么作祟的流言传出。

尽管被家臣府邸环绕,门前更是往来大殿必经,白日里络绎不绝,巢鹤居二进以后却十分幽静,高耸的树木隔绝喧嚣,遑论无有比邻的末进,就算点亮灯烛坐上一夜,也不用担心惊动任何人

年来舒意浓常这样做,现在她已经能踏进母亲屋里,不致在门口便抖得迈不出步子,也能坐在兄长榻前,抚着他睡过的被褥,把玩墙上那柄他从未真正握持过的佩剑,不会无来由地泪流满面。

左侧的第二间厢房亮着灯,灯火在窗纸上映出一抹异常高大的身影,对比身畔桌椅,益显出影主的魁伟昂藏。

舒意浓提着食箧走上阶台,并未掩藏跫音——其实是因为藏也没用——屈指轻叩门扉,和声道:“刀皇前辈,意浓给您送饭来啦,小妹妹身子好些了么?”

第二十折 赤子握固 血染丹珠

屋内男子淡道:“舒姑娘如不进屋,将饮食放屋外便是,还是我也要当姑娘之面服药,才能了事?”浑厚的嗓音颇历沧桑,声音虽不甚大,却像在耳畔说话般,英华内敛,连讽刺之语也无半分烟火气,此一节确实见功力。

舒意浓也不生气,笑道:“前辈说笑了。莫说前辈答应了意浓,决计不伤我城之人,便无此诺,想来前辈也不能罔顾身份、以大欺小,以致英名有损,徒惹江湖人笑。意浓想瞧瞧梅宁小妹妹的伤势,恳请前辈准许意浓进屋。”最末两句放软了口气,听得出一丝歉疚懊悔,不似先前那般从容不迫,还能撑住一副冠冕堂皇的假体面

人沉默片刻,侧影微动,似是看了旁边一眼,才点点头

“随你高兴罢。”

咿呀一声推门而入,舒意浓将食箧置于桌顶,见老人坐于榻畔,正为榻上的女童把脉,颀长的身形被家俱一衬,瞧着竟比窗上的投影要高大得多;胸膛厚实、肩背宽阔,狮鬃般的须发硬如戟竖,灰白相间,配上威风凛凛的压眼浓眉,意外地显得精神。虽作粗布短褐的渔人打扮,若换上锦袍金铠,说是一军统帅、武勋贵胄尽也使得。

可惜左眉上似有个小小的浅疤,破了眉相,衬与老人紧抿的棱硬嘴角,颇有些愁苦,当然也可能是号得的脉象不容乐观所致。

锦榻上的女童不超过十岁,生得眉目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子,长大肯定是个标致的姑娘,此际却是面色萎靡,像生了场大病似,瞧着令人心疼。

舒意浓神色一黯,但也不过是须臾间,旋即打起精神,笑道:“今儿觉得好些了么?我给你带了吃的。”打开食箧。“我瞧瞧有什么啊。这是……鸡汤,给你补身子的,这罐是……肉脯粥吧?我猜,闻着挺香的……哎唷!差点打翻啦,你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女童也笑了。

人见她就不像是习惯干活儿的,连粥罐怎么开都不甚了了,不禁摇头,蹙眉道:“还是让我来罢,免得咱爷俩今晚没饭吃。”舒意浓讪讪然地挠着秀鬓,这马屁算是遇着了尥蹶子,也不好坚持,以免真翻了个七七八八,讷讷让出位子。

人利索取下三层食箧,将菜肴、碗筷、药瓶分别摆好,怕比司琴司剑俩丫头还熟练,浓眉一皱,从底层的箧盒拿出团绵软物事,凑到舒意浓鼻下:“这是吃生还吃熟?蘸调料不?”却是只缝布娃娃,说不上新,干净的布面仍有几分硬挺,显然没抱过几回。

俏脸上的诧色一现而隐,舒意浓认出是小时候母亲让人缝的,但女郎的童年其实非常短暂,还轮不到这只缝布娃娃换掉抱旧了的,女童的天真岁月便结束了,布娃娃从此被收进某个橱柜里,连花布都没怎么褪色。

想来是司琴见公子爷临时起意,要来探视女童,担心小妹妹因害怕而哭闹,在箧里放了这个,让她安抚女童之用。

(……多事的丫头!)

女郎胸中熨过一股暖意,将布娃娃拿给女童,柔声道:“这是姐姐小时候玩的布娃娃,做的是……我瞧瞧……嗯,应该是玄圃山下的小羊羔。咱们这儿养的是大尾巴羊,你们西燕峰那儿有么?”女童轻轻颔首。

“大尾巴羊可

好吃啦。等你身子好些,姐姐再让厨房做几个羊菜,还有蘸糖的羊奶皮子,给你带来。”舒意浓笑意温煦,轻轻把布娃娃塞进锦被里,问道:“这只布娃娃送给你可好?”女童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便在两人说话间,老渔夫已将餐桌摆布妥当,拔开瓶塞倾出药丹,随手扔进倒了清水的瓷杯中。那丸药几乎是在瞬间失去形状,杯里如倾入半匙血,旋即渲染开来,清澈的水成了半透明的带紫彤红,令人头皮发麻。

因为这种特性,藏药于指隙间假装吞服的花招全无用武之地,老人以杯相示,仰头饮尽,倒转杯底,一脸“你满意了吧”的嘲讽意味。舒意浓心中不无歉疚,然以此人修为之高,带他通过“人间不可越”、不上镣铐枷锁直抵天霄城最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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