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春秋绘(第一卷 10 完)(7/8)

一声,许婶把铁锅墩在灶台上:“能耐了啊?上月连煮个饭都拨不利索……”她突然噤声,舀水的葫芦瓢在缸沿磕出个缺口,水缸里晃动的皱纹——那里面沉着二十三载春秋的米汤与药渣。

她没再追问缘由,只是起身利索地将米下锅,切了两样腌菜,又煮了鸡蛋,做了一锅热腾腾的汤饭。

人围坐。许兰,许大叔,还有慕廉。阿牛早在开封城那天被寻来的亲戚接走,屋里只有三口人,饭菜简单,却比平日格外香浓。

慕廉盯着粥面浮起的米油,许婶突然把陶碗往桌上一击:“吃!凉了伤胃!”腌萝卜咬在齿间咯吱响,像咬碎无数未出口的挽留。

吃着吃着,许兰忽然放下碗,眼圈一红,抹了把脸,啐道:“你这白眼狼!养了你这么多年,说走就走,连根草都不带,叫婶以后跟谁念叨?”

她一边骂一边抹泪,声音哽咽:“小时候说带你上街,你哭着不肯走,非说家里好。现在倒好,长大了,翅膀硬了,咱们村子小,留不住你了是不是?”

哽咽砸在粗瓷碗沿,慕廉喉头滚动,只低头把碗里的饭扒拉得更快。

许兰哭了一阵,终究还是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条灰蓝色的围巾。那是她闲时一针一线攒下来的,织得并不精致,边角还歪歪扭扭,却织进了她半生的辛苦和牵挂。

“拿着!”她把围巾塞进慕廉手里,“外头

冷,别冻着。”

慕廉接围巾的手抖了抖——这灰蓝毛线是去年冬典当嫁妆换的。他记得许婶就着油灯织围巾时,总嘀咕败家玩意儿配这色正好。

“婶子...”

少年膝盖砸在青砖上的闷响,惊飞梁间燕,"这些年..."喉头突然梗住,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慕廉鼻头发酸,双膝跪地,郑重叩了第三个头:“谢婶子这些年照顾,教我做人,教我为人处世”

头,谢成人之道。

“起开!少学戏文里酸秀才做派!” 却突然噎住,扑过去把他搂进怀里,哭得更厉害,嘴里还骂骂咧咧:“白眼狼!有了本事就不认娘了!”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腌芥菜的酸香,混着新米炊烟。

许婶粗粝的指节刮过他手背,七年前那个雪夜忽在眼前晃荡。他因划破许叔的蓑衣,躲在村祠不敢归家,也是这般寒彻骨髓的清晨,许婶拎着烧火棍寻来,将他冻成萝卜的手指塞进怀里捂着。

那夜她没骂人,许婶不识字,只说:“犯错如蓑衣,破洞要自己补。”

妇的泪珠子砸在他后颈,烫得朝阳剑在鞘中铮鸣。慕廉嗅着她襟口沾染的艾草香,这农妇人喷出的吐沫星子,只是坦护所爱人

“走吧,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你婶子嘴硬心软,别放心上。外头路远,记得常写信回来报个平安。” 许叔吐了个烟圈,在一旁笑着劝。

口老槐下,许婶往包袱里塞进最后一包炒黄豆:“敢弄丢围巾,仔细你的皮!”她转身走得比风还急,却漏了声呜咽在霜地里。

“小兔崽子!”五十步外突然炸开吼声,“要是混成汴河边上那些穿绸戴银的王八羔子——”枯枝咔嚓折断,“就甭认我这个养娘!”

慕廉摸着颈间粗粝的毛线,突然笑出泪来。晨雾里传来许叔烟袋锅敲击槐树干的声响,三轻两重,正是当年走镖的‘一路平安’暗号。

……

慕廉背影消失在雪路尽头,天地间归于寂静。

屋内,轮椅上的妇人静静地坐着,阖目如眠。她的脸上没有悲喜,鬓间的青玉小剑簪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垂首嗅了嗅襟前艾草香囊——针脚是照着十六年前某件婴孩肚兜绣的,彼时绣绷上还沾着产房未拭净的血渍。

“痴念已了。”

她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晨光穿透她逐渐透明的指尖,唇角浮现出

极淡极淡的微笑。她这一生,孤苦流离,飘零如浮萍,曾经的执念与遗憾,早在孩子成长、亲情圆满的那一刻,化作了一缕轻烟。

随即,像雪落无声一般,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消融在天地之间,只余一缕温暖的清香,飘散在残雪未化的庭院。

——

雪后初霁,日晷铜针挪至隅中位时,玄衣广袖扫过阶前残雪,女子面覆青铜面具。她踏进院落,驻足片刻,目光落在轮椅旁残留的那支青玉小剑簪上。

喀嚓——

鞋底碾着残雪,玄衣女子每踏一步,那些被妥帖收藏的往事,此刻正随她步履化作雪泥:

三岁孩童滚烫的额紧贴她小腹剑疤,泪痕渗进当年剖腹取子的刀口;五岁孩童藏在妆奁底的麦芽糖,融化了用来梳妆的朱砂;七岁孩童开蒙那日,便是用簪子蘸着灶灰,在黄表纸上教他写第一个‘人’字……

“孽障。”

她弯腰拾起簪子,指腹摩挲,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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