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春秋绘(第一卷9-10)(8/14)
炸开引得满堂飞虫,慕夫子便立了新规:凡走兽者,皆以辽东松子论罪。
慕廉摩挲着腰间松纹铜尺,尺身还沾着辽东雪松的树脂香。
他问:“可知为何北斗柄指东北时,蟋蟀居壁?”(解:北斗柄东,指为节气立春)
张小丫揉着额角偷觑夫子侧影,嚷道:“定是怕冷!昨儿灶房梁上掉下的冰锥子,把咱娘养的狸都惊得窜上树哩。”
铜尺忽地斜劈而下,堪堪停在张小丫额前三寸。尺风掀开淮南子扉页,露出‘孟春之月,蛰虫始振’八字。
“张小丫,戌时三刻前,将《烛怀庆·蛰虫篇》誊满十张宣纸。”慕廉转身时,余光瞥见那丫冲铜尺扮的鬼脸,倒与当年在崧山捉弄自己的小师妹有七分神似。
嚓嚓嚓——
厚实积雪被踩压,慕廉引着蒙童们来到庭院。
残雪未消的桑树下,三条僵蚕正在蜕第九次皮。
“蚕娘每七添新叶,石子便多悬一枚。”
慕廉指尖掠过蚕匾边缘,某片桑叶背面还留着昨夜蟋蟀啃噬的月牙痕,“待石满四十九枚时——”他忽然掐断话,铜尺挑起一条银蚕悬在阳光里。
张小丫突然指着蚕身惊呼:“它在发光!”
满院童子凑近时,果真见那蚕腹透出玉髓般的光晕。
慕廉将银蚕放回桑叶,尺尾点向西方渐垂的:“蚕不知昼夜,却知何时该以丝缚己。正如蟋蟀不知北斗,却懂何时该
壁而出。”
暮风骤起,桑叶在空中拼出‘自强’二字又倏然散落。童子
们踮脚去捉飘零的桑叶,唯张小丫盯着银蚕发呆。慕廉轻笑,将最后一枚霜糖掷向云端:“且看那鸿雁,南飞时排的是字,北归时却化作一字。其中真意...”
“先生!”
还未说完,就被院子里一声脆响打断:“桑叶在吃雪哩!”
童子们欢叫着去够,慕夫子摇了摇。
课毕。
散学时,暮色已染透窗纱。慕廉从榆木食盒取出十二枚油纸包,每个孩童接过的零嘴皆不相同——给偷塞蛐蛐笼的张小丫是裹着霜糖的松仁,那冲天辫男孩得的却是蜜渍山楂,果核早被银针挑净。
“先生偏心!”扎双螺髻成的小娘子晃着虎鞋,“为何独独小丫姐姐的糖霜多三粒?”慕廉笑着将她发间歪斜的绢花扶正,指尖掠过时,悄悄将半块药糖塞进她荷包——昨夜巡更时,分明听见她爹咳了整宿。
斜阳沉砚池时,雪意未歇。
他蘸墨欲批课业,却见张小丫的宣纸背面画着条胖蚕,蚕背上歪歪扭扭写着‘要蜕十次皮’。
影移过书脊时,铜尺在《烛怀庆》某页停驻良久,可见‘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批注旁,新添了行蝇
小楷:
——蚕之德,在不知天命而尽事,在应四时不待鞭策
砚中松烟将涸时,
“咚咚——”
窗外,小娃儿们正踩着化雪泥潭溜出院墙,
门缝正摄着一本旧书
他翻开旧书,纸页间夹着一张孩子画的歪歪斜斜的松树。展开看时,树下画着一个单薄的青衫影,背对着山,面朝着雪,背面以米粒粘着歪扭小楷:
先生像后山那棵歪脖子松
他怔怔看了片刻,许久都没合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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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霰簌簌,坠落枝的第七
。
慕廉在竹篱外结跏趺坐,吐纳间隐约见得云气自绛宫升腾,
“喀嚓——”
雪粒迸溅的脆响乍。
来在丈外停住,
阳八卦爻道袍下摆浸着雪光。
慕廉起身时,膝盖发出枯竹般的声响,作揖的姿势还带着北原村特有的笨拙:“阁下夜至此,不知……”
脊柱微弓,右手三指不着痕迹地搭在枯竹枝上,
少年在藏拙。
袍裾拂过千堆雪,拂尘垂落点月华,打断礼数。
铛!
竹枝格挡的瞬间,慕廉看清了对方唇角
那抹讥诮——
比钉雪地的三千银丝还要冷上三分。
竹枝与拂尘相撞迸出火星。
慕廉靴底犁开三尺雪,青竹枝点
巽位积雪,后背撞在古柏上。练气三重搭配发劲之法已然运转,少年喉间血迹凝成殷红冰珠,却仍挺直脊梁:“前辈若要我
命,总该让晚辈知晓,这仇怨是起在何时,若是晚辈当真该死,只求前辈给个明白!”
指尖以竹作剑,叩出江湖请罪的叩门声。
“呵,礼数倒是周全。” 他将拂尘搭在臂弯,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结,“可惜骨子里那点怯懦,倒与你那早该烂在土里的爹一般无二。唉,奈何偏有些啊,死了还不肯安生。”
话音坠在雪地上,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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