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税务员(1)(10/13)

苦味,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一口

那晚,我们家那股熟悉的、安稳的烟火气,被这种陌生的、带着“高级感”的苦涩香味,彻底覆盖了。

从那以后,喝咖啡,成了妈妈的新习惯。她不再抽那种呛人的“红梅”牌香烟,而是会在每一个需要熬夜看文件的晚上,给自己煮上一小锅浓得发黑的咖啡。她说,这东西比烟好,不伤肺。

紧接着改变的,是声音。

我们家那台老旧的莺歌牌收音机,被彻底地打入了冷宫。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崭新的、银灰色的步步高牌复读机。

那台复读机,同样是以“单位福利”的名义,出现在我们家的。妈妈说,这是局里为了鼓励大家学习,统一采购的,主要用来学英语。她把那本《税收征管法实用指南》放在一边,开始听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的磁带。  她学得很认真,每天早上,都会跟着磁带里那个标准的、字正腔圆的女声,一遍遍地跟读。她的发音很生硬,带着我们本地人特有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滑稽。但她的神情,却像在攻克一道最复杂的数学题一样,专注而又严肃。

有时候,她会把磁带翻到另一面。那一面,不再是枯燥的

英语对话,而是一些舒缓的、纯粹的钢琴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像山里的泉水,清澈、干净,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妈妈会在听这些曲子的时候,放下手里所有的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香樟树,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她的背影,在那些流淌的钢琴声里,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孤单。  最大的改变,来自于“人”。

妈妈开始有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朋友”。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家的门,被敲响了。来的是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女人,烫着时髦的卷发,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水味。她一进门,就亲热地拉着妈妈的手,喊她“程蕾妹子”。

妈妈对她的态度,很客气,但又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疏离。

那个女人,自称是市里某个“服装厂的厂长”,说是来我们县考察,顺便来看看妈妈。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礼物,有给我的进口巧克力,还有给妈妈的一套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装着漂亮瓶子里的护肤品。

她在我们家坐了很久,拉着妈妈,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比如“招商引资”、“税收优惠”、“打点关系”等等。

妈妈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嗯”一声。

那个女人走后,妈妈把那些昂贵的礼物,都收进了柜子里,一次也没有用过。

但类似的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有时候,会是一个自称是“建筑公司老板”的胖男人,提着两条“中华”烟和一箱茅台酒,上门来“请教税务问题”。有时候,会是一个开着黑色桑塔纳轿车、自称是“局里某位领导的亲戚”的人,送来两张周末去省城温泉度假村的招待券。

妈妈总是礼貌地接待他们,又礼貌地拒绝掉那些过于贵重的礼物。但我们家那个小小的客厅,却不可避免地,开始充斥着各种各样陌生人的气息。那些人带来的,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一种我无法言说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复杂的社会规则和人情网络。

妈妈,就在这个网络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我能感觉到,她很不喜欢这些人。但她又似乎,没有能力拒绝他们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来了一个最特别的客人

妈妈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厨房里低声说着什么。我家的厨房很小,两个人站着就显得很拥挤。那

个男人很高,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很有磁性

我听到妈妈说:“……真的不用这么麻烦,吕局长,太破费了。”

那个男人笑了笑,说:“路过城西那家新开的蛋糕店,都说味道不错,就想着你家晨晨也差不多大,顺便给他带一份尝尝,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了我。他对我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不像那些老板一样带着客套和目的性,而是一种很真诚的、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你就是何晨吧?听你妈妈说,你学习很棒。”他说。

我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漂亮的蛋糕盒子,说:“叔叔给你带的,快尝尝。”  妈妈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著感激和一丝丝拘谨的复杂神情。她帮我打开蛋糕盒子,一股浓郁的、香甜的奶油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蛋糕。上面有巧克力做的小房子,还有用各种颜色的奶油裱成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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