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0/11）

淋地骂。

“我不要脸是随根儿，你那些事儿我给你抖落抖落，你也够不要脸的。”

这是老袁小儿袁琴恶毒的声音。她比柯雷小一岁，今年该中学毕业。可她有一年多没上学了，和社会上的男流氓鬼混在一起。柯雷在中学时就知道流行这么一句话：“毛蓝裤子白鞋带儿，不是马子是烂。”这话描绘的是那种专与男流氓搞两关系的流氓的。白鞋带指的是在烟色翻毛皮鞋上系着的白色鞋带儿，和毛蓝色的裤子，是被称为“马子”的流氓的衣着标志。柯雷见到过袁琴穿着这种鞋裤和不三不四的男青年走在一起。邻居也常议论过她跟谁跟谁。

“你抖落我什么？你个养汉的！”

老袁的声音哆嗦了。

“养汉咋的？她生了好几个，你又能咋的？”是老太婆的声音。“你这么张扬，她还能找到对象了吗？”老太婆护犊子，五马三枪地压制老。柯雷心里想：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啥妈就有啥闺。当妈的听不学好的闺骂老爹怎么还能偏袒闺呢？

“我愿意养汉！我图个舒服！好受！咋的？你管不着！”

袁

琴来了劲儿，冲她爹声气地嚷道。

真是不要脸！柯雷不自觉地嗫嚅了一句，手中的杯子往桌上墩了一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竟然冲她的父亲这么说话。

“我也不管你，告诉你！我今天跟你起誓，我将来不蹬你的门，不吃你一饭，要吃我就噎死，蹬你的门我就……我就……有松花江、有火车、有大树，我就去死了去！”

老袁从咒骂转尔自残自虐，声音不像先前那样哆嗦了，缺牙露风的嘴中挤出的带着苍老音儿的话语，添了赴死的味儿。这味儿钻过刨花板墙让柯雷也嗅到了，身体随着意念穿过刨花板墙到隔壁，看到了老袁那绝望的神，柯雷的心颤栗了一下，他想到了已睡下了的眼花耳聋仍然清扫楼院的自己的老父，还有小脚的母亲。母亲在柯雷没进工厂前为了家中的生活卖冰棍卖水果，从1960年至去年了十年。用瘦弱的身躯和劳作与耳聋的父亲一起撑起这个家。不论春秋寒暑，从早到晚守在街。在街卖不掉的冰棍，为了不使其融化了损失，还得拎着走楼串房“冰棍、冰棍”地张罗着卖掉，直折腾到半夜。冬天最遭罪，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在外面时间长了，穿多少都冻透了。母亲里边小棉袄外面大棉袍，脚上穿着自己做的棉鞋，外面还套着买来的大毡靴，就这样还冻出了膀胱炎。

柯雷从小知道家里困难和父母的艰难，从七岁起就知道帮父母，有时帮父亲在垃圾站往柳条筐里装居民倒在外面地下的垃圾。有时去街替换母亲吃饭或方便一下。更多的是晚上拎着冰棍壶在自己家周围这几栋楼和平房叫卖。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年节假，随着柯雷年龄的增长，几乎是天天这样做，为的是让在街上站了一天的母亲能歇歇。还有姐姐，没下乡前也和柯雷一样帮着卖冰棍。但作为男子汉，柯雷总是抢着去不让姐姐晚上出来。柯雷总想多做一些，虽然肩膀稚些，但心却不柔弱。母亲去上水果货和冰棍，都是柯雷跟着去帮母亲。母亲从来不让父亲去上货，怕他耳聋让蒙骗。上水果的路要比上冰棍远出两倍还多，有七八公里，拉着手推车要走小半天，要起大早赶去，排在里才能挑上好货，柯雷长大一点了，就不但空车去时让小脚的母亲坐在上面，上了满满一车货后，也执意让母亲坐在上面，一步一步地拉回家。因为小力气小负载重，柯雷累得落下个气短的毛病，大夫说：这叫肺不张。

卖水果和冰棍儿挣不了几个钱，三分牛的冰棍儿，上货时每根二分四，一根才挣六厘钱，每天上多少，冰棍厂限

量，只给你四百根，在哪上货是固定的，到别家冰棍厂家不给你。而且全市冰棍厂就有数的那么几个。四百棍冰棍儿一天卖下来要是不损失，才挣两元四角钱。为了多抓挠几个钱，母亲才捎带着卖水果。

柯雷进厂后，挣了工资。虽然学徒期间钱不多，只有二十四元，但柯雷坚决不让母亲再卖冰棍儿卖水果了。他把这二十四元钱全都给母亲做家用。也许是母亲一天天老了，冻坏的身体也难以再支撑下去，也许是看儿子长大了能挣工资了，且儿子上班，家里也得有为他做饭吃，母亲答应了柯雷的要求。但母亲并没完全闲下来，除了一天做三顿饭持家务，还应公社居民委主任的请求，又担任了以前当过的居民委组长，跑前跑后上下达为居民服务，有空闲还帮一把父亲。

谁的孩儿谁心疼，谁的父母谁孝敬。艰辛的生活从小历练的柯雷怜自己的父母。听到这种被儿得自残自虐地要去赴死的做父亲的心迹表白，柯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一咬了生猪肝的血腥味儿直贯鼻腔，柯雷厌恶地骂道：“畜生！”

隔壁漫骂式的吵闹，以老袁自裁的表白结束了。似乎可以躺回床上睡了，可柯雷心里翻腾着睡意全无。索拿过笔和记本，记录起了刚才那段闻所未闻的畸型的对话。记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