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唤(8/9)
角,等她知道你浑身就只有不值钱的鬃毛,她就会把你一脚踢掉!”
“我明天就会告诉那,你生来就不会长犄角!”
他们的争吵常常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可当真到了第二天,她也从来没有去找过什么,回回都在早晨放两个铜板在桌上。而他的儿子,每天天一亮就拿着这两个铜板出门,等傍晚再空手而归,坐在院子的葡萄藤下同她争吵。
“我想我该有一份工作了!”,某天晌午,他的儿子突然半路折回来对它说。
“什么?”,长颈正坐在门的
垛上纳鞋垫,瓦蓝的天空积起了一片又一片的云,风微微凉。
“她怀孕了!怀了三个月,但她却在月亮出的极好的某天夜里偷偷爬起来,吞了一颗绿色药片,那孩子就死在了她肚子里!”
“她也遭了罪,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面黄肌瘦!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孩子刚没的那会儿,她哭着对我说,是因为我夜晚都不在她身边,她才焦躁不安,稀里糊涂吃错了药!”
“把她接过来吧,我会照顾她!等她将养好了,你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我是说,你不一定非得要去外地工作,你可以把家里的田地打整好,种出大片大片的红油菜,一样能挣到钱,就能夜夜都呆在她身边。”
“你太天真了,妈妈!像我这个年纪,去河里淘金或者去鱼船上捕鱼,才是正经营生。”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她能下地走路了,我们就一起去南边的小岛上守塔,等挣到了一些钱,我们就买一艘船出海捕鱼!”
“你要坐地铁走吗?什么时间?听他们说,近些年列车站早已下了海,修到了海岸。”
长颈鹿的眼里噙着泪,面容平和地用牙齿咬断了纫鞋垫的最后一截白线问道。
“是会走一截水路。你自己要把门窗关好,不要时常坐在葡萄藤下,你知道,葡萄快熟了,会招惹黄蜂蛰。”
“葡萄熟第二茬的时候,地窖里的酒就会发红。”
“那会招惹更多的蜂子!不过,你年年都有驱赶它们法子!去年,你就扯了纱帐封窗……”
“别指望我会给你装一瓶带走!”
“我嘴馋的时候,会自己回来喝。”
自从两条恶心的蛆虫寄居在它儿子手臂上以来,这是他们最为平和的一次谈。
说完这话,长颈鹿的儿子就跳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走了,离开家、离开它的院子整整七年。
长颈鹿后来跟我说,那七年里,它曾不止一次的后悔没把手中的鞋垫给他垫在鞋里,就让他走了。它虽然明白,它的儿子是有蹄铁的动物,根本不需要鞋垫,但它还是从小到大都在给他穿鞋,鞋里也一定会有鞋垫。
不过,后来它儿子回来了,它反而再也没缝过鞋垫,它早前缝的那些也全都压在床板下,再也没有拿出来。
它的儿子就一直都光着脚,在地里种红油菜,在各大菜市场辗转,手臂上的纹身也不知何时渐渐被阳光烧灼得模糊不堪。
(七)
我回到了从前住的地方。妈妈最富有的地方,有玳瑁色的猫、淡蓝色的鱼与玫瑰色的山茶。当夕阳被偌大的楼房遮挡,会有一棵苍老的红樱桃树在四季暗自发绿,结果落花。
那些盘根错节的根须沿着老屋的墙角堆聚,宛如一架载满珠宝的盗船,丰盛且巨大。
我在一茬粗壮的老根底下刨了许久,才刨开了妈妈心刷漆的铁门。
生锈的铁锁,轻轻一扭就松脱了,门框也垮了一个斜方,灰尘扬扬洒洒,我咳嗽了几声,迈腿走了进去。
妈妈最的雪白墙壁爬满了没有枝叶的藤蔓和鹅黄色的野花,用餐的木桌上敷满了
死的苔藓,有一窝蚂蚁还在上面安了家,摞起一座座高低不平的细沙土丘。
地面是湿的,生满霉菌。浴室和残留着几件衣物的滚筒式洗衣机更是里里外外生出大小不一的毒蘑菇,颜色美艳得让
惧怕。
因为长时间疲累行走,一进屋,我就栽倒在妈妈和我曾经躺在一起数星星的大床上呼呼睡。
睡梦中,我在一个大雾天,就在这方庭院里,亲眼目睹一个鼻子挺拔如鹰勾的男拿着把有缺
的菜刀气势汹汹要往妈妈背脊上
砍。而妈妈则一声不吭的将我护在身下,嘴里温柔地默念着:“不怕、不怕!”
我在这场满是血腥的杀戮中醒来,已是半夜。眼前一片漆黑。等我慢慢适应了周遭的黑暗,正上方的天窗突然落了一只萤火虫,再过了一会儿,又飞来了三四只,不一会儿就把整个窗户糊满。
这些小家伙让我空旷的内心拾到片刻安宁。安宁过后,饿意便从结痂的胃里涌了出来。
我知道屋外腐朽的竹栅栏下,埋着糯甘的白地瓜。从前,妈妈总是在山顶结冰的前夜,就用一把挖锋利的大锄
将它们铲到地窖里,剥皮上蒸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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