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永夜角声悲自语（2/2）

醒来，连忙端上热汤和热布，想给仍旧意识模糊的耿忠擦脸醒酒。

耿忠狐疑地看了这个小厮一眼，却没有接过他的殷勤。

“你是谁？”

包衣小显摆着新刮的青皮。

“世子您忘啦？我是王爷新派来的佣，负责您饮食起居的，贱名不足挂齿，您叫什么都行。”

耿忠从床上坐起身来，缓缓思索着自己的记忆，一切似乎都在西湖边酒宴断了片，只剩下记忆里那处熠熠发光、瑰丽难测的湖心古庙。

“才就是才。”

耿忠冷哼了一声，终究是凭着年轻力壮的身体扛过了酒后熏然，伸手推开了房门，正对着满院萧瑟。

耿忠背对着小厮，忽然想起了上一个小厮的故事。

虽然这样低贱的他向来没有印象，但如果这是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那他就不由得去探听两句了。

自从前岁在广州城中大开杀戒，耿忠就觉得自己的父亲越来越不对劲。外都说这任靖南王骄奢逸，汰侈无度，所到之处大兴土木跑马圈地，激起了民怨沸腾。

但是耿忠很清楚，如果只是慕虚荣，父王理应广征良材名椽、湖石假山以充功用、搜罗美零落填满府库才对，可实际上哪怕是王府所用的木料刻意分檄各地官府，选购黄楠、黄杨、乌梨、高杨等珍贵品种，都是为了以鱼目混珠之法掩耳。

此行为根本目的，在于耿继茂忽然痴迷上了高要县七星岩白石。

在兵威震慑下，高要县知县杨雍正按耿继茂要求的尺寸，选最高超的工匠雕细琢，知县夕监制，然后又翻越千山万水从广州运到福州来。

这种“白石”通明温润，洁白无比，若玻璃一般，经过特殊方法的打磨之后胜过琉璃，据说极少的白石里，还能透出一些独特的文字。

耿继茂曾神秘地告诉耿忠，这些石缝中的文字蕴含了世间一切的真理——一位唐时的僧在那里留下了一半。

伴随着这个奇怪的好，慢慢地每当一种寒角声响起，王府中总有能在屋后院中，目睹诡怪的形状隐现，以至于广州城中兴建的靖南王府荒废至今，也没有敢接手。

耿继茂在移镇福州城后，照例建起了偌大的王庄，却开始每夜辗转于无数空房之间，神色不宁地仿佛躲避着什么东西的追逐，行踪也越发神秘，以至于谁也不知道今夜的靖南王，究竟藏身在王府的哪一件间屋子里。

就连耿忠原先的小厮，也是因为在上月夜间，偶然看见了耿继茂带着白石慌忙奔走，被他亲自抽刀杀死的。

“世子，小心外面冷。”

包衣小战战兢兢地提示着，却不敢走出屋外，仿佛耿王庄黑夜里潜伏着什么洪水猛兽。

耿忠也神色不明，终究是缓缓退回了屋里，看着远处隐约的福州城。

“才，你怕死吗。”

耿忠冷冷问道。

包衣小被话里的刻骨无吓得打了个冷颤，“怕，当然怕了……”

“怕就对了。”

耿忠的双手拢了袖子里，年轻的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但为什么偏偏有不怕死，甚至认为杀之后再死可以得神，以致于聚在祠之中三五为群地杀，随后酹酒割牲、乐此不疲呢？”

包衣小讷讷地不敢正面说话，“这样的狂徒……恐怕是要遭报应的吧……”

耿忠哈哈一笑，眼睛里放出了芒，似乎很是开心。

“报应是给的，也是给的。福州城里都说宫巷无宫、塔巷无塔，吉庇巷不见吉庇，我也是好奇不已，今夜便是希望林总镖，能给我解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