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下雪了（2/2）

“看来我接错孩儿了。”朱高煦皱眉道。

孩儿忙道：“你是谁？真是我爹的好友吗？”

就在这时，身后隐隐有脚步声。朱高煦猛地回一看，见徐妙锦正站在院子里！

她脸色苍白，眼睛里藏着恐惧，连那毛皮斗篷也在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

“他还是个孩儿，你放过他罢。”徐妙锦的声音道。前面的孩儿道：“大姐姐，他说是我爹的好友。”徐妙锦冷冷地回应道：“你先进去！”

朱高煦的心也分外复杂，他总算沉住了气，问道：“章炎的儿子既然救出来了，现在还没送走？”

徐妙锦颤声道：“当初章炎接到急令，很仓促，他自己没安排好，也没顾得上他的家眷……但无论如何，他是为我而死，我不能坐视不管！

据说此前几个月，各个路都有燕王府的细作，正在搜捕这个孩儿。就算是朝廷的，也极少有知道我是谁，我一时间便没找到合适的。”

她没有狡辩，到了现在这一步，很坦诚。朱高煦顿时竟无言以对。

徐妙锦沉默一会儿，又道：“我本来早就该走黄泉路了，高阳王救我一次。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让我安安静静离开世罢……”

就在这时，朱高煦忽然看见空中零星有几片白色的雪花飘下来。没一会儿，雪便越下越大，整个天地都无声地被笼罩其中。

“下雪了。”朱高煦抬看了一眼。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轻柔的声音：这段路走得慢，却过得快。

而今说话的就在面前，却感觉十分遥远。

朱高煦道：“能陪我走走么？咱们先离开这僧寮院。”

徐妙锦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她缓缓转身，感觉有点步履不稳。

朱高煦稍微加快了几步，第一次与她并行而走。俩默默地走出院门，往石阶下面步行。雪越下越大，很快顶上、肩膀上都飘满了雪花。

朱高煦吁出一气，顿时白汽腾腾的。

徐妙锦的声音道：“王妃待我很好，我真的不愿意做这种出卖别的事……”她的色幽冷而凄清。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叹了一气道，“那晚你问我被什么利用最苦，说是父母。你是被你爹的吧？”

“是……”徐妙锦的声音变了。朱高煦转看时，见她已无声地泪流满面。他往袖袋里一摸，摸出一张手帕来，递到她的面前。

徐妙锦声音哽咽，渐渐抽泣起来，“儿时，我不知道甚么是苦……衣来伸手饭来张，模样也招喜，得到了千般宠，什么事都不用担心，爹像一座山一样高，什么事都有他……可是……”

朱高煦没吭声，表面上平静异常，心里却一团麻，他最见不得哭，特别是漂亮的，一方面心里像被拧了一把似的；一方面又反省，难怪自己老被骗！

“洪武时，有一次我爹擅自修改别的奏章，被下了诏狱。太祖对官员很严格，剥皮填这些事、做官的个个闻风丧胆，我爹也被吓住了。”徐妙锦轻声低诉着，“那时今上已是太子，太子把我爹救出了诏狱。我爹从那天起就发誓要以死报恩！”

她顿了顿接着倾诉道：“在我爹心里，忠君是最大的，儿无法相提并论。他要报恩，是得了太子的恩惠；我也得了父母多年的恩惠，也该报恩了……”

难怪她说过，生下来就欠了债。这句话好像并没有说错，至少欠了父母的债。多少动地说：父母的恩，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万一。

徐妙锦哭道：“我知道自己不孝，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不该怨恨父母……我这样的，死了也一定要下地狱，魂魄遭受油锅煎熬之苦，以赎清身上大逆不道的罪孽……”

朱高煦又叹了一声。雪下得更大，整个天下仿佛都被白雪皑皑掩盖，连路边被香客丢弃的污|物也仿佛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