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两娶（2/2）

卞壸摇摇：“若要两娶，也无不可，然岂有先聘反为妾室之理？且杜氏门户虽不甚高，其嫡亦不肯为做妾吧？”

裴嶷想了一想，继续笑着说：“岂不闻贾公闾之事乎？”

卞壸和裴该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同时开问道：“贾公闾何事？”

于是裴嶷耐心地给他们扫了扫盲。贾公闾就是贾充，他原配的夫是李丰之，因为李丰被司马师所杀，其受牵连也遭到流放，就此跟贾充两分开了；后来贾充又娶了郭配的儿为妻。等到司马炎登基，大赦天下，李氏也得以还乡，那问题就复杂啦，因为贾充当初并没有明文休弃她啊，理论上她还是贾充的夫。于是司马炎特旨命贾充设置左右夫，二嫡并重。

裴嶷说了：“此等事，本朝不乏先例。东平王相王昌之父王毖，本籍长沙，娶有先妻，后因江南动而流徙中原，仕魏为官，另娶一妻——即王昌之母。待到我朝平吴，王昌闻其父之先妻久丧，孤苦无依，乃请东平王上奏，请求并立二母。还有颍川郑子群曾娶陈司空，后因吕布之，导致分散，别娶乡蔡氏为妻。待得平，陈氏归来，于是请荀公曾（荀勖）上奏，请求并立二妻。此等事屡见不鲜，朝廷亦不禁止……”

一方面，裴嶷觉得无论从家族名望来考虑，还是从实际利益来考量，与荀氏联姻都比和杜氏联姻要强得多，他不打算附和卞壸，劝裴该打消另聘的念；另方面，初裴该之幕，他也想要展展才华，帮忙这个侄子解决难题，所以才提出来“二嫡并重”的先例。

然而卞壸还是摇：“世中无奈之举，与今之事，不可相提并论……”

“难道今并非世么？”

“裴君，倘若贼寇阻隔，使杜氏无法北上，乃至错过婚期，甚至于生死不明，使君自可别聘荀氏。然而如今只须一封书去，杜氏便可来至淮，有何无奈之处，而必须失信于？！”

裴嶷不以为然地说道：“终究尚未迎娶，如买货，虽已下定，亦可毁约，不再索要定金便可——与杜氏之聘礼，也不索回便了。”

“律有明文，崇嫁娶之要，一以下聘为正——岂可比拟于商贾下定？”

“其后还有一句：‘不理私约。’是说明聘虽然比私约为正，然比起正式婚娶来，尚不足也。”

两个唇枪舌剑，争论了好半天，裴该在旁边儿一点儿都不进话去。好不容易等两喘气，喝水，他就直接问卞壸：“卞君可有解我两难之策？”

卞壸一摇：“信不可失，约不可背，仍娶杜氏便是，有何两难？”

“然我已应允了荀氏……”

“是使君无礼在先，自去向荀景猷请罪好了。”

裴该转过去瞧一眼裴嶷，裴嶷会意，便即拱手问卞壸道：“卞君大才，必有良谋——请教，若使君必要娶于荀氏，又有何解决之策？”我只是打个比方啊，要是裴该的念打消不了，那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先说出来听听吧。

卞壸瞧瞧裴该，就见裴该一脸的懊丧，同时在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不禁长长地叹了气，心知自家使君主意大，自己终究是劝不回的，于是摇说道：“这媒，我是必不肯做的。闻杜氏苦待使君数载，年已十七，青春蹉跎，恐难再嫁，使君断然绝之，岂非害她么……”

裴该闻言，不禁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我想错了！

他之所以因为慕荀氏，没有思熟虑就起了毁约另聘的想法，并且忙不迭地跟荀崧约定了，一是知道这年月的们并不把定亲看得太重，毁约本乃常事，二来则是后世的记忆使他产生了一定的错觉。

“苦待数载”、“青春蹉跎”，裴该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去考量。对方终究不过才十六七岁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啊，都尚未成年，何来蹉跎一说？即便嫁不成自己，也自有大把的好家可由她……她的家族选择嘛。

但这是就后世的习俗而论的，在这年月，十六七就算是大姑娘啦，十八九就是老姑娘了，你若当初回绝也就罢了，一直晾到现在，等姑娘都快嫁不出去了才毁约，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姑娘一辈子的幸福哪！

裴该不禁悚然而惊——他虽然连杜氏的面都没有见过，但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到一位无辜少——赶紧离席而起，朝着卞壸一揖：“卞君教训得是，是该少虑了，乃致铸此大错。”

卞壸话说到一半儿，裴该就站起身来道歉，他倒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略略一扬：“如此，使君已断改聘之念了么？”

谁想到裴该却还是摇：“我娶荀氏之心甚坚，不可改也，故此才求问卞君以两全之策。”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内心非常愧疚，但却不打算回——荀氏我是娶定了的！

裴嶷笑一笑：“既然如此，还是两娶为好，既不失约，又不背信。”

卞壸一瞪眼：“两娶也是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