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今夕何夕(2/3)

吵之声。他迈步进门,就见裴该浑身污秽,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裴氏站在他对面,目光中满是怜惜之色。

一见张宾进来,裴氏便匆忙转过去,侧着身子继续责骂裴该:“真正痴儿,石公不过与汝一散职,虽当竭诚效忠,亦不值汝豁出命去!图书典籍便再重要,难道比自家的命还重要么?若汝有个三长两短,钜鹿一门便要绝后!我间便曾反复告诫,要汝不可冒险,不可命,竟然不听……”

就听裴该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姑母休再多言,都是侄儿的错……若非我忘记熄灭灯火……这与主公无关,与职司无关,是乃天赋我之使命也!间便与那苟纯说:‘宁死于此,不忍见劫后余灰再罹兵燹!’岂料一语成谶,这余烬竟为我自身所毁……”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裴氏怒喝道:“汝是堂堂男子,命尚且无虞,何以做子状?!”她侧着身,斜眼瞥着裴该,就见裴该抹抹眼睛,也还视一眼,目光中似乎隐含着鼓励之意……

裴氏一咬牙关,突然间抡起右胳膊来,直接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搧到了裴该脸上——“啪”的一声,惊得才刚进来的张宾不禁小小一个哆嗦……

——————————裴该间悄悄递给裴氏的纸条上,总共五组十二个字,本是拆字谜,以打四个汉字。

这种拆字谜说了一钱不值,但若没有一定的学问和巧思,饶你想脑袋也未必能够摸得到谜底。就好比昔年曹与杨修并马而过“曹娥碑”,见到碑后题字:“黄绢幼,外孙齑臼。”曹问杨修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杨修点。曹说你先不要揭开谜底,容我再仔细想想,结果直到走出三十里地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黄绢”为有色之丝,打一“绝”字;“幼”为少年,打一“妙”字;外孙为儿之子,打一“好”字;“齑臼”为承受辛味,打一“辤”(辞)字。所以完整的谜底就是——绝妙好辞。

拆字出谜,本是世家子弟常玩的游戏,单家寒门藏书既少,就很难玩儿出什么花样来。而即便如“绝妙好辞”一般并不奥的字谜,曹都要苦思冥想三十里地,世间又有几个杨德祖啊?基本不必担心纸条落到旁手上会被看奥妙所在——军中除了裴该,哪有世家子?即便学问最高的张宾,也顶多有三成机会能够猜着谜底吧。

除非他是文字大天才,猜谜小能手……

裴氏虽为子,终究出身名门——那年月还并没有“子无才便是德”的疯话——读的书既多,幼少时也曾与兄弟们相互较量过,因此略一凝,便得其意——

第一个词是“处子”,那自然指“而非“了;下面并列两个词,“非今”自然为“古”,“鸟落”是“至”字的字源;字旁加“古”、“至”二字,所得便是“姑”和“姪”(侄)了。

第二列第一个词是“唇相济”,刘歆《新议》中说:“之于也,犹唇齿之相济。”很明显与唇相济的一定是牙“齿”了。第二个词是“不相值”,牙齿不相值,也就是说歪歪曲曲地对不上,乃是“龃龉”一词的本意,《说文》中标注得非常清楚明白。

所以裴该那张纸条的谜底,就该是“姑侄龃龉”四个字——咱们两个必须起点儿矛盾、冲突,我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可是该怎么起矛盾和冲突呢?裴该打算何时展开这个步骤呢?裴氏在灯火上烧掉纸条后,却百思而不得其解。

一直要到裴该的寝室着火,随即侄儿想要冲进火场去抢救那些典籍,状若疯癫,裴氏这才恍然大悟。她猛然想起了裴该在把那张纸条悄悄给自己时候所说的话——“姑母且宽恕侄儿这一遭,若有下次轻忽命,再重重责罚不迟!”

就是这个时候,文约要我责罚他,从而使姑侄间貌似产生了龃龉,做戏给外看!

裴氏当即命裴熊按住裴该,不让他再去刚熄灭的火场里搜集图书残篇,随即指着侄儿的鼻子就开始骂。不过一开始裴氏的语气倒还比较温和,更多哀怜,而非恼怒——她终究不象裴该两世为,见过的戏文多了去了,而这时代却连“戏”都还没有哪。但裴该一改以往恭顺的态度,竟然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不停地回话,甚至还每每打断裴氏的话,这话赶话的,裴氏的怒火也不禁被激了起来。

正好看到张宾进来,多了一名观众,裴该又投过来鼓励的目光,于是裴氏长吸一气,直接一掌就搧上去了……

一掌过后,裴氏也为自己的举动而感震恐,竟然一捂面孔,同样大哭起来,芸儿见状,赶紧搀扶着她返回房内。张宾这才方便过来探看裴该,就见裴文约毫无风仪地坐在地上,愣愣地出,怀里还抱着一摞焦黑的竹简。

张宾皱着眉劝慰他:“裴郎何必如此……令姑母所言是也,图书再重要,也不如命重要啊。”

裴该抬起来望了张宾一眼,目光中隐含着的自责、哀伤:“张君,竟连张君也如此说……我还以为,张君知我,更知这千古典籍、圣言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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