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生来也（2/3）

祁散坐在对面，拿起勺子盛了两碗汤，不满道：“如此饭来张，该当知足才是，莫以为老道我就该伺候你，年纪轻轻的也不怕折寿……”

书生没作多想，接过汤碗一饮而尽，随即拿着半只饼子转身便走。而到门，觉着嘴里的味道苦涩，禁不住抱怨道：“本公子没病没灾，才不稀罕你的汤药……”

屋里子只剩下祁散，昏暗的灯光下，他显得有些孤单落寞，便是浑浊的眸子都没打采，却又缓缓抚须，淡淡自语道：“此乃九叶、地黄、地芝、首乌、灵参，再加上甘杞等熬制，有壮阳健身之功效！无咎、无先生，只能怪你眼凡胎，不识其中的妙用啊……”

无咎，便是书生的姓氏名讳。

书生回到屋里，顺手掩门，也不点灯，胡几吞下了菜饼子，接着蹬掉鞋子上了木榻，仰面朝天躺了下去。

到祁家村的两个多月以来，虽说度艰难，却也吃得下睡得着。至少有个避风躲雨的地方，且知足常乐吧！不过，每当饭后，都觉着通体发热，且……

他伸手往下摸了一把，不出意外，又是硬的。唉，这般凄风苦雨的子里也不消停，熬煞也！

一阵胡思想，书生渐梦境……

依稀仿佛之中，犹在国都郊外与友结伴游玩。

那天光正好。只见西泠碧波万顷，柳岸丝绦如絮，车马游如织，阵阵春风微醺。忽有一骑循着堤岸飞奔而至，未到近前便已“扑通”坠地，竟是浑身是血的家丁，临死前抛过来一把短剑，并声嘶力竭大喊：“老爷遭难，公子逃命……”

又是一个黑夜，成群的兵马尾随而至。书生落荒而逃，却意外来到一处悬崖之上。与之同时，几道影冲到近前。而远处还有凌空追来，那闪动的剑芒在夜色中分外夺目。他“砰”的一拳砸翻了近的兵士，又抬起一脚踢飞了刺来的长枪，昂起来冲天啐了一，悲壮的中尽是不甘与无奈，随即纵身跳下悬崖……

书生，或是无咎，猛然惊醒，怔然半晌，幽幽长吁了下，缓缓翻个身子，便要接着睡。

恰于此时，有“砰、砰”声响传来，彷如天际雷鸣，时而遥远，时而近前……

无咎没有在意，伸手捂着双耳。不过瞬间，他又诧然惊起。

那愈发急切的动静，并非雷鸣，而是叩击祠堂大门的响声。

隐约之间，似乎有呼唤……

这大半夜的，闹啥鬼名堂？

要知道风华谷地处偏僻，罕有外至此；且祠堂独居村外，素来清静。如今夜雨浓，究竟是何前来相扰？不会真是山妖鬼怪吧……

“砰、砰——”

无咎犹在错愕不已，叩击门环的动静愈来愈急切。他睡意全无，抬脚下榻，慌点燃了油灯，不忘抬眼一瞥。

桌上摆着一个琉璃沙漏，正是午夜时分。

无咎端着油灯便往外走，尚未挪步，又返身摘下墙上的短剑，胆气稍壮，这才开门出屋。

一阵风雨飘来，灯火摇曳欲灭。

无咎挥袖遮风，小心往前。

那“砰、砰”的敲门声更显清晰，果然还有娇弱的嗓音在喊：“可有在……”

叫门的，竟然是个子？

无咎听得真切，禁不住松了气。恰好途经隔壁门前，他悄声呼唤：“祁散……”祁散的屋子紧挨着灶房，距院门最近，应该早有察觉才对，却不见有何动静。莫非他老耳背，没有听见叫门声？

门扇自开，微弱的灯火下出现一张脸。乍然一见，形同鬼魅！

“死老道，你成心吓我……”

无咎猝不及防，着实吓了一跳，不及埋怨，连声催促：“且去瞧一瞧，有叫门呢……”

祁散却不为所动，兀自站着，伸出手指掐动着，不慌不忙道：“子时、雨夜，卦象水蹇，乃大凶之兆也！”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竟将无咎推出门外，呵斥道：“关门睡觉，莫管闲事！”

无咎生被推了个趔趄，屋门已然“嘎吱”紧闭，即便伸手去推，也是纹丝不动。他意外之余，不解道：“何为大凶之兆……”

许是察觉到了院内的光亮，院外的呼唤声又起：“好心，开门来！容我姐妹歇息片刻，自有厚报！”

咦！还是一对姐妹呢，或是赶路错过了宿，这才无处落脚，倘若闭门不纳，叫于心何忍！

而这边念才起，四下里风急雨骤。油灯倏然而灭，院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无咎又是一哆嗦，心迟疑起来。

“哎呀、姐姐……”

“咳咳……妹子，既然主闭门不纳，莫再为难家……”

一声惊呼才起，紧接着便有更为柔弱无奈的话语从院门外传来。恍惚觉着，一对可怜的姐妹已然走投无路！这真是沦落天涯无处归，偏逢冷雨添悲凉。而出门在外，谁又没个落难窘迫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