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人间呀（2/2）

可曾了回?或是终于怨我了？”

那近千年的墓碑与土下近腐的棺椁自是不会作声，唯有地上红灯燃烛那么一丝丝的声响。

沉默了一会儿，青年睁开眼，自嘲道，“也许你是忘记我了吧。你如清风霁月，我如沟渠污泥，我又怎么会寻到你魂灵呢？”

这话说完，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个严严实实的红布包，打开两层，是个金光流转的双钗凤簪。他将簪子置于碑前，缓缓道，“世久了，才知间竟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前几我碰见苍国一户娶新的家，原来间成婚是如此隆重，街坊四邻亲朋好友皆聚一处，为新道贺。新还要遵着许多的礼数，拜天地父母，服饰也按着规矩来……再想想阿璞嫁我时，不过天地为证布衣荆钗，实在委屈了娘子。如今娘子早去，为夫……愧疚难安。我不善谋财，便与一友借了些银钱，挑了这支钗。间总说比金坚，想来这黄金也算不易损毁，为夫不在时，这钗能代我守着你。”

说罢，青年在坟边挖了个坑，将金钗埋了进去。

红灯烛火晃得更厉害了。青年这回瞧见了，勾了勾自己沾满泥沙的手，仙力挪换，那红灯罩柄顷刻化形为一红衣少。白烛洒作水珠，都被青年收一随身袋囊中，“此地水贵于油，不可铺张。”

少嗫喏着，却说不出什么。她看着着墓碑，又瞧向青年。

青年并不懂读心术，却似乎知道她说了什么，“这是我妻阿璞的墓。”

少努力地发声，却依然只是咿咿呀呀，听不出完整的字句。

青年拿帕子擦擦手，不再看那少，闲聊般与那碑下尸骨道，“阿璞，这就是那尾哑白鲤，跟了我许久，”略偏思索，“为夫也算不得什么绝世美，不知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小妖的青眼，若放在间，她这年纪怕是还未及笄。只是看她小小年纪，修炼刻苦又无所依托，”青年直挺挺地躺在墓旁，闭上眼，“那只白鲤鱼，小小年纪子过得如此悲苦，为同族所欺，为仙道不容，瞧着有几分似为夫昔，我一时恻隐，便让她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青年仿似梦语般道，“阿璞，你睡着以后，我一个真的很没意思。”

一旁的红衣少听着了，蹙起了眉，犹豫片刻，学青年也在地上躺了下来。并肩躺下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然夜间虽在仙力隔绝下并无山风，却不似平常游在水中自在。此地缺水，灵气更是稀薄，少修为尚浅，本就为水族，这一路都是化作灯形被青年提在手中，以水烛灵气相护。而此地风物燥，最不利水族栖息。与其道这少困觉，不如说她正逐渐陷窒息。她瞧着身边闭目养神，终于舒展的眉眼，不因窒息苦，反倒添了笑意。

青年假寐一会儿，还是不忍。他将水烛灵气重聚于袋囊中，少便乖顺地化为原形，于半空跃水中，自在畅游起来。鱼尾撒欢儿，还将盛着水的半开收的袋囊溅了几滴水花出来。瞧着白鲤这样活泼，青年弯了弯嘴角。水中的小鲤鱼张再合，合了又张，吐出一串泡泡，似乎是说了什么，青年当然不闻其声。

“可是偷着骂我了？傻鲤，我给你讲个这里的故事，你可听？”青年一只手托着袋囊，伸出一指在水中碰了碰小鲤鱼的，后又将袋囊置于地上，“这故事是我听来的。苍狼族的圣君幼年时，常来此。那小子极其不喜姨母与外祖母，他舅公常带他来这荒地寻我妻。后我妻仙去，他们就再也没来过。”青年平视袋囊，那双眼睛像是有勾子一样，鲤鱼的心也要被勾走了。那双桃花仙的眼睛，眨了两眨，即便此处无光，鲤鱼也能想象得到那浓长睫毛覆下该是如何风流的眼波。“这故事是他讲给我妻阿璞的，你不说话，我权当你同意了。”

鲤鱼在水里又开始撒欢儿，水面让她扑腾起水沫，还一连吐了大一串泡泡。自然青年也是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的，但知晓她的意思就足够了。若有得见青年自顾地与一条鱼说话，恐是要将他当做失魂病者。

“在很久很久以前，”青年指向对面那土地的荒川谷，“那个地方，原本叫做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