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八章 身份（2/3）

前几年出了一件事，也算是给松江府的这些豪商们敲了敲警钟。

有豪商又出钱搞义学、又捐款，最终希望自己的名字能“乡贤祠”。

这乡贤祠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国时代。北海相孔融，曾经为著名孝子甄士然立祠，以此为始，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乡贤祠。

这算是一种荣誉称号，和牌坊之类的差不多。

需要当地士绅圈子里推举，再由当地官员提名，相当光彩的一件事。

但这个圈子，都是被士绅垄断的小圈子。士农工商，商最贱，虽然有钱，但根本不是“士”这个圈子里的。

前几年松江府那个搞义学、捐善款的商，傻呵呵的，有了钱，居然还想要脱离低级趣味，搞点神追求，居然想着自己也乡贤祠。

结果这一搞高级点的神追求，就搞出事了。当地读书圈子的士绅阶层，联名举报，说他一个商，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有啥资格能算乡贤？

我要有钱，我也能捐。朝廷让商如乡贤祠，叫那些耕读学子怎么看？

读书的圈子，都在官场内有关系。一级一级地举报上去，最后的结局就是严查、法办，申饬那些为他提名的官员，并且给了一个“有辱斯文”的大罪名。

至此，这几年有些飘了的商，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有几个臭钱，可确实混不进“士”的圈子。

这也导致了松江聚集的富豪们的一次分化。

一部分觉得，就算再有钱，也是最贱的商，连乡贤都混不上、没资格。

不若将钱都去买地、耕读，聘用老师，非得让子孙出来当官不可。

当商，哪有做士绅好？既有钱，又有名，还能享受到高级的神追求。

只要有钱，还有办不成的事？买地、当地主、请老师、教孩子、让孩子考科举，将来若是孩子中了举，那乡贤祠不得求着自己进去？

还有一部分，如林允文等，则觉得，既然根本挤不进去士绅的圈子，那还挤什么？不如老老实实地赚钱便是。

孩子们统统送去新学，学些不一样的本事，多学算数航海，将来或是能接管家里的产业、最不济也能出海谋生。

而自己，也老老实实的，就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搞什么字号啊之类的，妄图挤进读书的圈子。

而且林允文的身份又有些特殊，他更是早早认清了。他资助的新学义学，被砸了好几次，觉得你有钱捐义学是对的，可你捐什么新学，却不学圣之学，那还不给你砸了？

就你这样的，还想乡贤祠？

也有悄悄告诉他，让他低调点。毕竟他还有个给刘钰当过语老师和翻译的经历，别到时候被顺着他这搞事。

还有说，上次乡贤祠事件，看似是个小事，实际上根本就是士与商之间的矛盾，借题发挥而已。

有早就对松江等地这几年兴起的重商习气不满，也可能是因为对他们垄断对贸易的不满，还可能根本就是朝中有高指点为了对付鲸侯等一众非科举出身的。

这事看似不大，实际上却是在向朝廷施压，甚至可能就是为了掀起一场朝廷内斗的导火索。

朝廷怎么处置，在乡贤祠事件发、被士绅联名举报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一场朝堂大斗，科举出身的彻底压死那些非科举出身的。

要么，朝廷就只能下令申饬，把商的名字从乡贤祠挪走。

没有第三种可能，比如朝廷站在商这边，觉得论迹不论心，既是捐钱了、搞义学了，以其德行，完全可以乡贤祠嘛。

真要是选了第三种，那朝廷非要炸了不可。

不过，第二种，也意味着，朝中对商阶层还算是重视的。

或者说，朝中支持工商的那一派，暂时还是得势的。

朝廷看似是在训斥此事，实际上却是在表明朝中支持工商的那一派，地位很稳。

否则的话，可不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州乡贤祠的事了。

大权把握在皇帝手中，皇帝真要想动这些支持工商一派的时，这件事哪能这么容易了结？这么容易了结，虽然看似乡贤赢了，实则其实是输了。

这种让这些朝中做官的局外根本看不懂、觉得只是小事的事，这几年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举报的、痛哭的、写报讽刺的、血书反对的，这都是明的。

借乡贤祠这等小事而搞事的，都是暗的。

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

林允文是看不懂的，可他背后也有指点，他也明白自己因为给刘钰当过语翻译的出身，已经让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乡贤祠事件后，和林允文一样选择继续当商的，更加喜欢相对来说商业氛围更浓一点的松江府了，根本不